文档合并终版(加上除夕番外)

发布时间:2023-12-11 | 杂志分类:其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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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档合并终版(加上除夕番外)

51道。“后来?”友人思索了一番,“那位公主好像一直昏迷静养在他的寝宫里,直到有位自称是火族的王子把人给接走了。”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所以你觉得他是因为那位火族公主才……” “除了这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答案了。” “那你的消息又是哪打听来的?” 面对猜疑,友人神秘一笑:“王宫里的人知道的事可多了。” 言下之意,她认识宫里的人。“再给你说个王室秘史,想听吗?” 不可多得的机会,窈珂连忙点头,哪还记得之前的郁结委屈啊。“刚刚不是说火族公主昏迷了躺在寝宫里养着吗,有次一位侍女去送药的时候,发现那位正靠在床边看着人呢,可温柔了。” “不过听说那时冰王也陷入沉睡了,那位就两边来回守着呗,真是……不嫌累啊……” “真要说累,应该……也算不上吧。” “啊?” 窈珂点了点友人的脑袋:“你傻呀,他们就在一个宫殿里住着,晚上入寝的时候时间不可就多着了吗?” 友人斜睨着她,看来窈珂心情平复了不少啊,还有兴致和她谈起这类逸闻来了。不过仔细想想,她这话确实挺有道理啊。# 离宴后发生的事樱空释尽然不知,就算知晓了也无意理会,当务之急回宫是要去确认一件事,即便他心里隐隐已有了答案。错综复杂的冰色长廊冷冷清... [收起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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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档合并终版(加上除夕番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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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。

“后来?”友人思索了一番,“那位公主好像一直昏迷静养在他的

寝宫里,直到有位自称是火族的王子把人给接走了。”

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所以你觉得他是因为那位火族公主

才……”

“除了这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答案了。”

“那你的消息又是哪打听来的?”

面对猜疑,友人神秘一笑:“王宫里的人知道的事可多了。”

言下之意,她认识宫里的人。

“再给你说个王室秘史,想听吗?”

不可多得的机会,窈珂连忙点头,哪还记得之前的郁结委屈啊。

“刚刚不是说火族公主昏迷了躺在寝宫里养着吗,有次一位侍女

去送药的时候,发现那位正靠在床边看着人呢,可温柔了。”

“不过听说那时冰王也陷入沉睡了,那位就两边来回守着呗,真

是……不嫌累啊……”

“真要说累,应该……也算不上吧。”

“啊?”

窈珂点了点友人的脑袋:“你傻呀,他们就在一个宫殿里住着,

晚上入寝的时候时间不可就多着了吗?”

友人斜睨着她,看来窈珂心情平复了不少啊,还有兴致和她谈

起这类逸闻来了。

不过仔细想想,她这话确实挺有道理啊。

#

离宴后发生的事樱空释尽然不知,就算知晓了也无意理会,当

务之急回宫是要去确认一件事,即便他心里隐隐已有了答案。

错综复杂的冰色长廊冷冷清清,繁重的衣摆窸窣曳过这条曾走

过千万遍的路,如此熟谙于心。

另一边,艳炟还沉浸在久违重逢的撼动中。

她缓缓步上矮阶,起手虚划过一尘不染的台面,拨弄花樽内圣

洁娇嫩的素花,便有浅淡冷香扑鼻而来,而后被灌入的风打散消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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帘纱神摇目夺的剪影,迷得艳炟情不自禁走向露台。

徐徐寒风打着她的脸颊,晚间刃雪城的寒气更甚,她裹紧了斗

篷,远望这星华光辉,当真称得上是盛世美景。

蓦然,她整个身形似乎不由自主地僵住了。

熟悉的气息,温敛的威压都像针一样刺激着她每一寸肌肤。

艳炟尽全力用冷淡伪装自己,然后翩然转身。

抬眸那刹,她恍觉回到了多年前。

同一个地方,他就定定地站在那儿看着她,犹如最初年少般风

华淡雅。

费心堆砌的围墙,恍然崩塌。

时间毫无预兆地定格在这一刻,周遭的空气都在难耐的沉默中

静止了。

对视良久,樱空释率先打破了僵局:“进来吧,外面风凉。”

艳炟置若罔闻,仍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他。

过去她曾无数遍幻想着再次相遇的画面,但从未料到会是这种

场景。

没有针锋相对,也没有剑拔弩张,有的是心平气和。

“听话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的语气柔和了些,将她从恍惚

中惊醒。

她慢吞吞地进了屋,距离他不远处停了下来。

“这么快就结束了?”艳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,她不

想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愚蠢。

幻影天是他的地方,谁进来了都瞒不住他。

“还没有。”他的声音温若暖玉,“幻影天的禁制被触动了,我过

来看看而已。”

偏偏不说自个儿是专程赶来的,光拣了别的说。

“是我打扰你听曲子了。”她这话听着平平淡淡,细细琢磨则含

着讽刺的意味。

怎知樱空释无声笑了: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。”

艳炟撇了撇嘴,眼神飘向别处:“可你不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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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,我从来都没变过。”自打他进入幻影天起,注意力就一直

盯在她身上。

他细致端详着这位远道而来的故人:长发柔顺披肩,脸庞干净

浅淡,红唇艳丽很显气色,白纱笼妍姿,银白披风把红裙遮得若隐

若现,外表纤细又不失锋利。

她在他眼中的仪态,不论在何时,看起来都是美的,或者说,

是迷人的。

她好像对他有种天生的吸引力,想要极力摆脱而故作冰冷,不

想每次一遇见她便被击溃得支离破碎,手足无措。

对他来说,真的是非常危险的存在了。

对面的艳炟偷偷把目光转回来,投到樱空释那儿,纳闷他怎么

就不说话了。

气氛也许是过于沉闷了,艳炟便喊了他一声,伸手去解身上的

披风:“樱空释。”

“什么?”他回过神来,应道。

艳炟走向他,在离一臂之远的地方定下脚步,将手中的披风递

给他。
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樱空释淡淡地垂下眸子,“赶快披回去吧。”

“这是你的东西,自然要还给你。”

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他不露声色地挡了回去。

“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。”艳炟自顾自地说,“我不想

欠别人,尤其是你,这次就干脆把东西还给你,免得这件事一直在

我脑子里打转。”

他许久没有行动,她便执拗地举着,不还回去不罢休的模样。

半晌,樱空释投降般接过了披风,她心里隐隐紧着的弦骤然松

了,垂落身侧的手失落地微握了握。

奈何下一秒,男人便展开双臂将她虚圈在保护区内,倾身为她

系上了披风,动作轻柔。

此举自然得一气呵成,艳炟刚缓过神来他就退开了,鼻间萦绕

着若有若无的冷香彰示着方才发生的都不是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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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——”她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,欲说些什么,意外地恍觉多年

前的那一幕悠悠再现。

幻影天——对立的二人——怀揣希望的她——被毫不留情挣脱

的触碰——

近乎是同一时间,她紧抓的手随着记忆重演,缓缓放开了,宽

大的衣袪顺势滑落。

“怎么了?”樱空释抬眸凝视着她,表现得非常坦然自若。

红唇微张,始终说不出一个字。

若是放在那个时候,不需要多余的解释,她的天真会说服她心

安理得接受他的好意,可如今,只觉得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。

“为什么?”

忽远忽近,忽冷忽热。

她是神,神的心不比凡人脆弱。

他们安静地对视了片刻,樱空释悄不可闻地轻叹一声:“刃雪城

夜里冷,你还是要好生照顾自己。”

她的眼眶热得酸胀,眨眼间便溢满了水汽,眼前的画面被分割

成一张张光怪陆离的碎片。

不作等待,艳炟忍着泪意毅然伏入他怀中,五指深深嵌入衣襟,

汲取着他的气息。

“这是梦吗……”细语呢喃,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
樱空释抚摸她的秀发,冷清间多了丝烟火气:“如你所愿。”

细碎声响从他怀里闷声传出,身体微抖,令人止不住心颤。

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哭,柔软得一塌糊涂。

他只管默默不语陪伴着,安慰的话到嘴边反而咽回去了。

她哭的不是很久,至少在他看来,这并不久。

情绪渐渐平复下来,她大概是觉得丢人了,把脸埋起来吸了吸

鼻子:“你怎么老是撞见我哭的样子啊…”

“又不是没见过。”胸腔传来轻微震动,她感受到男人笑了。

艳炟顿时羞恼了,抬起脸来刚要发作,便觉似乎有什么软乎乎

的东西在往她脚上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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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退出怀抱低头一瞥,那只熟悉的猫便映入眼帘。

见艳炟直盯着它,樱空释向她解释道:“这是卡塔,我的宠物。”

“长得跟你挺像啊。”她蹲下来打趣道,挠了挠它的下巴,触感

很好。

“三番两次领着我到处跑,你到底想干什么呀?”

这算是把它的包袱都抖出来了,卡塔赶紧撇开脑袋,转向樱空

释讨好地蹭了蹭。

“再有下次,我就把你扔到北禁去。”樱空释冷着脸警告道,不

给些教训真是不长记性,这次幸好是在他的地方,若是误入了冰族

其他地方被发现了,就是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她能安然无恙从冰族

出去。

卡塔低低地喵了几声,调头轻盈跃上桌面,伏身趴下蜷成一团

白花花的团子,被教训的样子委屈极了。

艳炟在旁笑出了声,转眼看见樱空释眼底尚未收起的无奈,霎

时心情大好。

神啊,心情愉悦时总会做出意外任性的举动。

“樱空释,今日是你们冰族的大好日子,没点酒可不尽兴啊。”

她言语夹杂满满笑意,不难看出她此时兴致不错。

樱空释点点头闪身离开,留下一句:“在这里等我一下。”

待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。

宫外把酒笙歌,热闹非凡。

宫内闲逸小酌,气氛甚好。

轻纱漫舞落下一地月华星辉,醇酒烧灼滤去寒气,他们不时碰

杯,有一搭没一搭聊着,白猫乖巧趴伏于桌闭眼小憩,尾巴柔软小

摆。

二人一猫,岁月静好。

红指甲在杯沿百无聊赖地画着圈,艳炟向来都嫌弃冰族的酒过

分清淡,比不上他们火族闻名三界的醇香浓烈。

谁道今夜接连数杯,已然半壶下肚,竟觉几分醉意袭来。

不知是那酒醉人,还是那人惑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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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变了很多。”她支着头盯着他,眼眸朦胧,“真的。”

顿了一会,她轻笑自嘲:“我们都变了。”语毕又饮了一杯。

樱空释掀起眼皮,淡淡道:“你醉了。”

他们谁也没有变,这场小聚便是证据。

别人看见的他们是冰火平息后视如陌路的仇敌。

他们看见的自己是久别重逢时谈笑风生的故交。

如果他想,没有什么不可以。

两族宣布和解,邀约坐宴同饮,甚至谈及联姻……没有人再会认

为他们相互仇视,只会翻出旧事谈论个彻底。

那么这样做,势必会将火族重新拉入舆论中心,与此同时会将

艳炟卷入流言猜疑的纷扰。

再者,哥哥的情况决定了他不能保证百分百顾及艳炟的身心安

定,即使是幻术再强的神都无法确信自己能挡下每一次意外发生。

而她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安静,不被打扰的休养环境。

所以,对火族的疏离漠视便是对她最好的安排。

为了她,他可以不惜为难自己,不管曾经,不论以后。

当樱空释从思绪中把自己解放出来的时候,艳炟已经醉趴在桌

子上睡着了。

他心下微微一动,凑近了些。

睡梦中的她眉眼柔和,肌底白嫩细腻,许是美酒染得双颊粉红,

呼出的浅浅气息夹杂着几丝酒气,浑不知被他全数吞去。

软软含覆着她的唇,舌尖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唇形,吮出细微的

声响,浅尝辄止。

他缓缓睁开眼,蓝宝石般的眸子熏上了层薄薄的水雾,闪烁迷

人。

“抱歉,我也醉了。”

酒香微醺,她比酒醉人。

樱空释把她打横抱起,移步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,帮她取下披

风,盖好被褥。

至于火族其余人,他早在拿酒那会就和烁罡通了消息,此时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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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该已经回到船上休息了。

想罢,他宽衣褪下礼服,只着单薄内衣绕至另一边掀被躺下,

举动从容自若,看不出分毫拘谨,好似他们本就是同床共枕的夫妻。

最后他徐徐阖眼,心神放松下来。

那便权当这是一场浮华佳梦,梦中有她,有酒,有猫,还有一

夜同枕共眠。

风摇纱影,细绳松解,层层冰色纱幔飘然而下,叠拢聚合,朦

朦胧胧掩去内里千种风情。

第 5 章 五只白猫 重病终现身

艳炟转醒之际正值回程路上。

头痛欲裂使她不得不别起眉让自己好过些:“夏川……”

在一旁捣鼓着什么的夏川听见呼唤便立马贴过来扶起人,手脚

麻利地拎起软枕垫在背后得以让这位宿醉的公主靠得舒服些。

“公主您喝点水。”夏川从木柜上端了一碗水给艳炟,这是早就

备好了的。

见公主小口小口地啜着,她便起身继续去捣鼓手头上的事情。

“昨晚烁罡肯定急坏了吧。”背后传来这位任性公主的低语,听

上去有些小自责。

夏川边理着手上的事边应道:“昨晚王发现您不见后真的非常焦

急,我们分头找了很久都见不到您的踪迹,还差点被巡逻兵发现了,

后来王去寻求到一位……故人的帮助,才得知您的去处。”

背后没再发出声音,夏川偷偷吁了口气。

今早那位尊贵的大人把公主送回船上,王检查了几遍确保公主

无碍才将人抱回屋里,派她守着,便与那位大人出了屋。

她见公主就一直熟睡,就出去打了盆水,回屋时路过甲板无意

间听见一番对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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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昨晚喝了多少酒?”问责的口吻单刀直入。

“大半壶。”

“你应该拦着她一点。”

王的语气冷了下来,似乎对这个回答极为不满。

“我以为你不会如此放任她。”

“这是我的失责,下不为例。”那位冰族神倒是语气诚恳。

王冷哼一声,与他又低语了几句。

夏川隔得远听不真切,怕搁这待久了被两位神发现,便端着盆

子蹑手蹑脚地离开了。

在她离开之后,樱空释蓝眸往那个方向一扫而过,淡道:“她已

经走了。”

他们早在有人靠近这里的时候便感应到了,真正的密谈内容不

宜泄漏出去,做做表面样子这两人还是在行的。

烁罡点点头:“这次叫住你,是想跟你聊聊药的事。”

“药怎么了,有问题吗?”心细捕捉到关键字,樱空释心里徒然

一紧。

“一是药引快用完了,二是艳炟的身体开始衰竭了。”两人能面

对面相处的时间不多,烁罡只挑简练的讲。

“衰竭?”樱空释眉心蹙聚,“怎么会开始衰竭?”

“我也不清楚,前几天我才发现这个情况。”烁罡表情凝重,回

想起几天前那些画面,拳头不由握紧。

这时候距冰族盛典堪堪只剩几日了,隔海而居的火族日复往常,

那些热闹欢乐并没有在火族中泛起多少涟漪。

而公主殿内充斥的苦药味都冲不去那股子愉悦的气息。

答应了烁罡的条件,艳炟每次都把呈进来的药喝的一干二净,

毫不推脱。

这次夏川照常把药端来,盯着公主习以为常地一口一口吞咽着,

怎料碗还未见底,公主的手骤然松开,摔了一地汤药,整个寝殿瞬

间溢满了浓郁苦涩的药味。

夏川吓得立即上前扶住似要倒下的艳炟:“公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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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见艳炟双眉颦蹙,手紧揪住胸前的衣襟,眸中痛泪泛滥,身

子止不住颤抖,咬着牙硬是挤出几个字:“去…去叫……烁…烁罡……”

“快去禀报王!就说公主出事了!!”夏川一刻也不敢耽搁,朝守

在一旁吓傻了的侍女吼道。

“是!”侍女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。

当烁罡带着一众幻愈师匆忙赶到时,艳炟已经疼到晕厥过去了。

烁罡手颤着拉开床纱,故作冷静地指挥幻愈师上前检查。

几个幻愈师丝毫不敢怠慢,轮番上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,再

出来的时候皆是满脸愁苦。

“公主的情况如何?”这情形令烁罡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想。

几位面面相看,望了望他身后的侍女士兵们欲言又止。

烁罡意会地挥退了众人,并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。

待室内空荡一片,他才问道:“公主究竟怎么了?”

其中一位幻愈师磕磕绊绊开口:“回禀王,公主战时落下的病根

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?”烁罡重复了一遍,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烈。

再三犹豫下,另一位老幻愈师接替道:“只是公主身体器肌都在

慢慢衰弱,恕属下才疏,找不到致使的缘由。”语毕他行了一礼。

这一段话似坚硬无比的磐石般砸在烁罡身上,砸得他差点站不

住脚,后退了几步。

“衰弱?……怎么会衰弱?!明明她一直在喝药……不可能的……”

烁罡不敢置信地摇头。

“我为公主检查时也不敢相信,来回反复检查了几遍依然是这个

样子……”这番话说得老幻愈师低下了头,其余几位也不忍地垂首缄

言。

“治得了吗?”

几位均摇首,找不到根本所在,说什么都是白搭。

烁罡的拳头紧了松,松了握,透过薄帘注视着里面的人,最终

沉淀许久后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这件事,没有我的命令,不许透露给

任何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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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位连忙纷纷应下,烁罡便挥手让他们出去了。

整个寝殿重归于静,氛围却是静的可怕。

“我做不到袖手旁观,但我偏偏无能无力。”

“你把我召来这里好像白费了心机,樱空释。”

沉睡两日余久,艳炟睁眼便是一片朦胧,眨了眨眼片刻方才适

应过来,察觉到高大的身形立在床边。

“烁罡?”她轻轻唤了一声。

“现在感觉如何?”烁罡扶着她起身,往她背后塞了只软枕。

艳炟低垂着眼:“已经好多了。”

实际上她的脑袋还是昏沉沉,碍于烁罡在场硬是瞒了下来。

所幸烁罡应了一声便没了声响,气氛不免冷凝起来。

可他既不开口,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倒是心不在焉地拨弄手

上的指环,心里不知盘旋着何种想法。

这寝殿里空荡荡的,不见别人,艳炟心下奇怪,照理说幻愈师

应该等她醒后再复查一遍身体,怎么今儿没影了呢,该不是在门外

待命吧。

“烁罡,幻愈师呢?”艳炟随口问道,张望着门口。

闻言烁罡拉回了注意力,眉心一跳:“我让他们先下去了。”

“那叫他们现在过来一趟吧。”艳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,

只是烁罡给出的反应出乎她意料。

“不——”烁罡声音骤然拔高,把毫无防备的艳炟吓得清醒不少。

烁罡自知失态,情绪立马调整回来:“我是说,你昏迷的时候幻

愈师们都检查过几回了,没什么大碍,好好调养便好,不必再大费

周章传召他们了。”

艳炟瞪了他一眼:“不必就不必,这么大反应干什么……”

“是我想岔神了,没吓坏我亲爱的妹妹吧?”烁罡痞笑又欠揍的

神态,已经好久没出现在他的脸上了,艳炟有那么一刻恍神地以为

他们仍身处在那段遥远的岁月里,相互拌嘴,吵吵闹闹。

烁罡在艳炟眼前招了招手:“喂,该不会真的吓坏了吧?”

“没有……我…我只是在想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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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?”烁罡凑到她面前,等待下文。

艳炟将视线聚焦在了他的脸庞,似刚回魂那般:“在想……既然

我身体并无大碍,为什么我那时竟疼晕了过去?幻愈师有说是因何

而起的吗?”

烁罡的笑容敛了些,却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撒着谎。

他收回身子,将那些残忍的字眼藏在了稀松平常的语调下:“别

想多了啊,汤药的副作用而已,忍一忍,过段时间就好了。”

笑容没有变,语气很正常,可艳炟总觉得有哪儿不一样了。

打从抱恙以来,她疑心的毛病真是越发重了呢。

#

烁罡半倚在王座上,手指有节奏地轻击着扶手。

前几日与樱空释进行一番密谈后,他们就没有再联系了。而樱

空释在离开时,嘱咐他一旦艳炟有任何状况便即刻告知他。

然至今仍未找出艳炟身体衰竭的原因,才是最令他头疼的。

“王。”火族的一位将军风尘仆仆来到殿前,垂首行礼。“人鱼族

剪瞳女王发来请帖,邀请您与公主前去一叙。”

“剪瞳?”烁罡眯着眼,疑声道。

“这是剪瞳女王命人送来的请函。”火族将军把手中的东西呈了

上去。

烁罡打开请函迅速扫视一边,表情渐渐凝重起来。

“即刻去准备,我和公主要去人鱼族走一趟。”他果断下令道。

“是!”火族将军风风火火地去着手准备,烁罡则来到艳炟房里,

说了这件事。

这回轮到艳炟困惑了:“岚裳怎么会突然找我们?”
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烁罡眸光闪烁几下,“她只说想和你叙叙旧。”

艳炟嗤笑一声:“我跟她有什么好叙旧的。”

“我倒觉得挺好的。”烁罡偏头扬起嘴角,“说不定她还能传授你

一些……姑娘家该学的东西。”

话音落下,他的臂膀就被重重地捶了一拳:“净说些没用的话!”

烁罡觉得逗弄妹妹真是太有趣了,他在艳炟的瞪视下笑出声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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迎接他的又是几拳重捶。

“好了好了,不开玩笑了。”烁罡止住了笑声,余下脸上还隐约

泛着笑意。

“我已经让将军去做准备了,待会我们就去人鱼族逛一逛。”

艳炟应声答好,她倒想看看,岚裳到底要跟她叙哪门子的旧。

去往无尽海的路途很短暂,小船快要靠近人鱼族时,艳炟便远

远看见岚裳领着侍女站在沿岸。

两兄妹刚下船,岚裳优雅地迎了上来:“没想到你们的速度这么

快。”

“毕竟是剪瞳女王亲自下帖邀请的。”烁罡微笑道。

他一说话,岚裳的表情下意识僵了几分,无疑那段为人不齿的

往事已然化为一根拔不出的刺,深深地扎在她心里。即使她知道他

并不是那个人,她还是无法做到对他笑脸相迎,只能尽力暗示自己

无视他。

她调整好情绪,对艳炟说道:“我们进去再说吧,好吗?”

艳炟暗中注意到岚裳的情绪有些变化,她瞥了眼烁罡,接着应

道:“好,你带路吧。”

岚裳矜持颔首,将他们引到会客的亭子。

三人围着石桌落座,侍女们摆上了吃食与佳酿后,岚裳便示意

她们退下去。

这一命令,周围都退得干干净净的,亭子显得空旷许多。

艳炟往侍女们退下的方向扫了一眼,说道:“说吧,你找我们有

什么事?”

空气静默一瞬,岚裳便展开了浅笑:“能有什么事呢,只是想和

你叙叙旧而已。”

她替艳炟斟满了佳酿,一举一动优雅非常。

烁罡见她放下了酒壶,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空酒杯,有些费解地

摸着下巴。

他好像并没有与这位剪瞳女王打过交道吧,难道是……旧怨了?

看来还得向樱空释请教仔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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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实在记不起我们还有可以叙旧的话题啊。”艳炟挑眉懒懒地

说。

“随便谈点什么吧。”岚裳怡然地转着手里的酒杯,随意挑起一

个话题,“说起来,冰族大典那日你们火族怎么没到场呢?”

“不请自来便是不速之客,火族休养生息这么多年,就无须再引

起误会了。”艳炟垂下眼眉,淡淡道。

此言既出,岚裳勾唇暗笑,面上佯装出惊讶的表情:“怎么会是

不请自来?我当时听梨落说,火族也被列在了宴客名册上的,请帖

都按着名册一一遣人派发出去了,怎么会……”

“该不是有人在暗中作梗了吧?”岚裳的话听上去意有所指,并

且指向非常明显。

果不其然,艳炟果断把矛头对准了烁罡:“你收到了请帖?”

烁罡无辜地摊开手:“我是收到了请帖没错,可请帖上只写了我

的名字。”

罢了,他从衣内拿出一支冰色谕简,证明他没有胡说。

艳炟狐疑地接过谕简,细细阅览上面显现的字符,握住谕简的

手愈渐收紧,最后她猛地收回手,搁在膝盖上微微抖着。

心不可避免一跳一跳地抽疼,她故作无事地抱怨道:“那好歹我

们也是兄妹啊,冰族发了请帖来你怎么没告诉我一声?”

“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,还用我说?”烁罡忍不住讽刺她。这丫

头自己会打听消息了,他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。

“我——”艳炟张了张嘴,反驳不出什么话来。事实上她也反驳不

了,烁罡不说,她自有办法打听到刃雪城的消息,谁让他像避瘟疫

似的封锁了所有关于樱空释的消息,一个字都不肯透露。艳炟憋久

的委屈突然间一股脑涌了上来,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冷静的边缘。

眼看兄妹之间气氛剑拔弩张,岚裳试探地出声调和:“好了好了,

别生气了,都怪我提起了这件事。”她懊恼地拍了下脑袋。

艳炟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,但内心的泛滥让她选择躲避一会儿。

“对不起,我想出去逛一逛,你们先聊着吧。”说完艳炟顾不得

另外两人会相处尴尬,快步离开了亭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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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路来到石岸,这里有一小片樱林,扬扬洒洒地飘落着瓣叶,

花味清香袭人。

艳炟闭眼深呼一口气,感受海风拂面的清爽抚平她胸腔积满的

郁气。

忽然察觉有团软糯扒拉着她的裙摆,她垂头定睛一瞧,便讶异

地弯腰将它抱在怀中。

“卡塔?”她轻轻抚摸它的身子,低语道,“你怎么会在这儿?你

的主人呢?”

抚摸的力度恰到好处,白猫乖巧地躺在艳炟怀中,舒服地眯起

眼打了几声呼噜,对她的问题不予回答。

既然卡塔出现在人鱼族领地,那么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在呢……

艳炟正想得出神,随之她似乎感应到什么,翩然回首。

彼时一袭凛风过境卷起花海枝桠摇曳,花香骤然浓郁几许,樱

雨纷纷漫落间,浅瓣亲吻着他的肩头,掉于白裘之上,而后悄然坠

下。那身银纹衣袍层层翻波,徐风掀得白丝飞逸飘然,也把他的容

颜吹入她眸间,泛起了心底圈圈涟漪。

这画面恍惚与那时候分影重叠。艳阳、树影、微风与花香,她

怀抱白猫站在崖石上,美好得如梦如幻。唯一不同的是,如今白猫

的主人近在咫尺,遥立花海中,身姿俊雅。

她恍着神往前一步,未曾留意到脚下坚硬的石块,绊得身体往

前倾去。

疼痛没有意料降临,艳炟瞬息被揽着跌入微凉的怀抱里,怀中

香味清新浅淡,温柔地缭绕在心头,久久不散。

“你还好吗?”一句问候响于耳畔,生怕吓着她似的,他低语道。

温热的气息软软扫过耳廓,平添几分亲昵。

温热褪去冷却了艳炟清醒的头脑,她怔怔地抬起目光,眼神交

汇刹那,只道是一眼万年,那般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。

“樱空……释……”艳炟直勾勾地凝视着他,喃喃低语,丝毫不理会

怀里的白猫跳跑了出来。

俊雅的面容浮现淡笑,轻声应道:“怎么了?”扶搭住她肩臂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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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指,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。

“我——”艳炟觉醒似地收回视线,意识到两人姿势过于亲密,她

连忙挣开后退几步稳住了平衡。

她快速答道:“我没事,谢谢你接住了我。”心里纳闷着怎么战

后每次见面,樱空释就跟变了个人一样,明明很久以前对她那是避

之若浼的。

樱空释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猜疑,隐去嘴边划起的弧度,抱胸

淡淡言道:“那这救命之恩,该怎么还呢?”

他心情颇佳地看着艳炟小嘴微张,眼眸因惊疑而睁大的可爱模

样。

“什么救命之恩?”艳炟皱眉努力回忆,忽地明悟到什么。

“你是说刚刚?”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。“这怎么能算得上是救命

之恩啊!”

“说对了一半。”樱空释纠正道,“包括上次幻影天和之前落樱坡

那次,现在你欠我三条命了。”

艳炟来回扫视他的脸庞,然怎么都抓不到哪怕一丝捉弄的影子。

“那好吧,你打算要我怎么还?”无话可说之下,她突发奇想趁

这个机会堵一堵他。

“你看我也没什么值当的东西,不如我以身相许好了?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我再想想办法——”艳炟像是预料到他的回答般,接话特别快。

旋即她眼珠子转了转,“嘶”了一声。

“等等。”她歪了歪头,表情纠结,“你刚刚说什么来着?”

樱空释耐心地重复了一遍:“我说好。”

这几个字眼轰然在她耳边炸开来,仿若烟火盛放。

“你刚刚……同意了吗?是同意了吗?”艳炟惟恐自己听错了。

“嗯,我同意了。”樱空释淡然自若,不耐其烦地回答。

“喂。”那方的艳炟怀疑地喊道,“你这人该不会是假冒的吧?”

“要是再不现出真面目我可就不客气了啊。”

樱空释终归忍不住了,唇角泛起涟涟笑意:“那我要怎么做你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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肯信我?”

艳炟斜了他一眼,看样子竟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:“除非……”

“你亲我一下。”她得意地笑了。按照她对樱空释的理解,大抵

是不会履行的,反过来便轮到他欠她一个条件了。要若是亲了,她

会非常乐意。

敢情横着竖着她怎么都不亏。

只见对面的樱空释低头无声嗤笑,下一瞬便移至她身边,将她

拦腰抱起后跃旋上天,不理会怀中那声短促的尖叫,穿梭过久不停

歇的漫天繁花,最终那双银靴轻盈地落在樱树顶端。

眼前豁然清明开朗,周边的景色一览无余。

艳炟早在他飞跃而上时便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脖颈,如今有些后

怕地瞪着他,脱口而出:“樱空释!”

“亲吻当然要挑个好地方。”

他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真叫人气愤。

之前艳炟明显感觉到樱空释意在逗弄她,分明是从说出那句救

命之恩就已经开始了。看来他玩得很开心啊,艳炟越想越不满,便

蓦然心生一计想要反击,没想到他没按她想象的方向进行。

“樱空释你别开玩笑了,快下去!”艳炟顿觉胸口沉闷,以为是

心情不畅所致,捶了他几下催促道。

“别着急,我不还得完成你给我的任务吗。”樱空释将她搂紧了

些防止脱落,嘴上不忘调侃。

胸腔愈渐泛疼,由抽疼演变为剧痛,艳炟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捂

住胸口以减轻痛苦。

樱空释很快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动静,蹙眉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痛苦狠狠攥紧了艳炟的喉咙,那份恐怖的窒息感令她咬紧牙关,

硬是挤不出一个字。

远处的亭子里,岚裳与烁罡相顾无言之际,一只通体雪白的猫

跳上了石桌。

“这不是卡塔吗?樱空释已经到了吧。”她站起来转身张望,始

终见不到人影,觉得有些奇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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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白猫倏然跃身而下,走了几步扭头摆了摆尾巴示意,又往

前路跑去。

“跟着它!”岚裳当机立断,先行跟了上去,烁罡紧随其后。

他们跟着白猫径直来到那片樱林入口,便望见立于花海顶上的

两人。

“他们可真是好逸致啊。”岚裳语气颇为嫌弃。

站她身后的烁罡眯眼迟疑道:“等下,艳炟好像……”

他吞下了后面的话,因为樱空释抱着晕厥过去的艳炟瞬闪至他

们跟前,表情焦急凝重。

“她应该是犯病了,快去传召随行的幻愈师!”这是樱空释嘱咐

岚裳在请函中特意提及的,以免路途中出现万一。

烁罡二话不说即刻动身传唤幻愈师,岚裳则步履匆匆把二人引

到一间房内。

樱空释动作轻缓地将艳炟平放在床上,盖好被褥。

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岚裳看着他做好全部动作,低声询问。
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她犯病,樱空释思绪处

于混乱边缘,他试图保持冷静,“本来一切都好好的,她的身体突然

毫无缘由就开始疼痛,到后面就痛晕过去了。”

他的怀抱记得她是如何痛苦挣扎的,身体细微的颤抖不停地鞭

打着他每一根神经。
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艳炟脸上毫无血色,额头冒满了冷汗,看得岚

裳一阵心惊,“或许……跟近日你委托我暗查的事有很大关系。”

“等烁罡到场再说吧。”他的本意是想约烁罡和岚裳一同商讨关

于艳炟身体的事,更主要还是想见她一面。这场发病是个意外,他

几乎来不及反应。

几位幻愈师紧随烁罡的脚步赶到,还算空旷的房间一下子挤满

了人。

待幻愈师们检查几巡,他们面面相觑交换眼神后,其中资历最

老的幻愈师向房中三位尊贵的殿下禀报道:“公主的情况在不断恶化,

现在她身体的器肌已经有一半进入完全衰竭的状态了。”这位老幻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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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连声叹息,“恕属下无能,至今怎么也找不出缘由。”

烁罡深呼吸平息下来:“你们先下去吧。”

几位幻愈师顶着房内骇人的低压,马不停蹄地退了出去,房内

又只剩下三人。

“情况你也听到了,艳炟原本一直恢复得不错,后来情况愈渐直

下,发病相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,她前两天才刚刚发过病。”烁罡

声音沉重。

樱空释默不作声地紧盯着床上的人,内心百般思索那些接收到

的讯息。

他沉声说道:“前段时间我委托岚裳帮忙暗查了关于艳炟的这件

事。”他给岚裳一个示意的眼神。

岚裳会意地点点头,整理了下语言,陈述道:“我费了一些功夫,

在神医族封存千年的一本古书中查到了关于神族命脉的信息。”

“我们都知道,神族的死穴在后脑,即使躯体受损,只要神族的

元神不灭,那么就可以重塑肉身,但是艳炟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当初她

被火燚击穿身体,本应灰飞烟灭的,但是火族幻术对同族伤害会降

低许多,未触及死穴加上樱空释治疗及时,艳炟才保住了性命。”

樱空释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床上那人身上,不禁庆幸自己当时抱

着她回到了刃雪城治疗伤势。

“不过古书中记载,神族命脉分别置于后脑、胸口和腹部,其中

后脑最为致命。”岚裳严肃地挑出了重点,“火燚击中的是腹部,所

以就算治疗得当,也只能勉勉强强吊着半条命。”

“那这跟身体衰竭有关联吗?”烁罡不太理解,既然保住了性命,

这些年艳炟一直有好好调理休养,身体怎么会引起恶化。

“当然。”她望向艳炟憔悴平和的面容,禁不住惋叹。

第 6 章 六只白猫 山海皆可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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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上面同时记载了神族命脉受损的现象。各部分的神族命脉相

互联通,某一部位一旦受损,身体便不可再修复痊愈,更可怕的是,

它会消耗自身元气去修补命脉缺口,直至元气耗尽,元神烬灭。”岚

裳沉重地说出这段话。

“如果输送元气至她的体内呢?”

岚裳摇头否定道:“命脉缺口是不可复原的,它就像个无底洞,

无论输送多少元气都会被吞噬殆尽,何况需要的必须是艳炟自身拥

有的元气。”

烁罡颓然地扶着额角:“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

不出所料,岚裳表示爱莫能助。

“看来,或者是……艳炟运气差了些,没能把命运这步棋走到最

后。”烁罡像放弃了挣扎般,挤出一抹苦笑。

樱空释无言许久,情绪低落。

“如今对她来说最好的打算,就是不留遗憾地过完最后这段日

子。”

“樱空释说得没错。”岚裳认同地说,“木已成舟,倒不如好好珍

惜剩下的时间,弥补她所有的缺憾。”

“那……要告诉她吗?”

“不,无论如何都要瞒住她。”

三人达成默契,决定压下这对艳炟来说过于残酷的事实。

之后几日,艳炟昏睡不醒,整个房间积满的哀愁与低沉快要从

门缝中溢出去了。

樱空释坐在床沿,一眼不眨地描摹着她的睡颜。

这具身子两日前便趋于平常,没有了折磨的痛楚,艳炟睡得很

安静,只是脸色苍白依旧。

他掩下心脏处泛滥的酸楚,动作轻柔地为她拢起脸侧的发丝别

在耳后,执手静坐陪伴。

顷刻樱空释目不斜视,启唇说道:“杵那干什么?”

来人倚在门边无声嗤笑,这人可真是难以捉摸啊。

“既然你如此喜欢她,何必藏着那么久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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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蓝眸斜睨,凉凉地说:“圣尊百忙之中还关心这等私事,真是

令我受宠若惊。”

岚裳抱着胸撇了撇嘴:“别误会,我只是很好奇起初尽心尽力阻

挠我跟你哥在一起的时候,你到底在想些什么。”就不怕艳炟会难过

吗?

“那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而已。”樱空释看似散漫,但目光始终

不移原地,“两族战事吃紧,局势混乱,这趟浑水她没必要搅进来。”

“你可真护着她。”岚裳颔首轻笑,“那你是打算一辈子藏着掖着

了?”

樱空释眸光暗匿下来:“曾经时机未到,我不想耽误她。”

年轻的人鱼圣尊了然于心。昔日历经的人情世事磨平了她的棱

角,那场轰轰烈烈的痴恋在放手后终得到成全,而今美丽的姿容散

发出沧桑滋长的成熟韵味,却说不清是谁的功劳。

“拭目以待。”她没再说什么,优雅地摆袖离开,走前还不忘贴

心地合上了门。

他落寞地凝望着艳炟,拇指温和地抚按她的手背,片晌缓缓闭

眼,似在自问自答。

“该拿你怎么办好呢……”

入夜,樱空释几人用过膳便来到艳炟房中,再次传唤幻愈师为

艳炟查看状况。

了解情况无碍后,烁罡和岚裳待了一会儿,樱空释就开始赶人

了。

“你们去休息吧,她有我守着就好。”

“得了吧,嫌我们在这碍眼就直说吧。”岚裳对这个麻烦的家伙

实在无话可说。

她率先离开,烁罡又贪看了妹妹几眼,才迈步离去。

月辉伺机破云洒照无尽海面。深夜寂静,床上平静的睡颜倏起

波澜,惊动了趴在床沿小憩的樱空释。

艳炟指尖微动,脑袋不安地左右摆晃几下,面容因颦蹙显得难

受极了。她感觉眼皮似千斤铅重一样难以睁开,眼前是无垠纯粹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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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,像一头猛兽张开大口要将她吞噬殆尽。

“艳炟!”这两个字遥响耳廓,又觉咫尺距离。熟悉的嗓音温润

清浅,如珠玉叮铃般悦耳,夹杂着细微不察的焦急忧虑。

她在心中不停呐喊他的名字,可是嘴巴怎么也没反应。

“艳炟,别害怕,我在这里陪着你。”他再次唤着她,尝试安抚

她的忐忑。

或许是这句话含杂着灵力,施予净心幻术平复了她的慌乱,她

慢慢复以和缓。眼下内心世界宁静无风,光线渐现穿透那层薄薄的

阻碍,照亮整个黑暗。

艳炟眼帘缓启,赤色瞳孔倒映着朦胧叠幻的纱幔,迷茫又无助。

“艳炟。”这一次的轻唤,声音柔软而温暖。

她循着声线望去,思绪霎时回笼——

是樱空释啊。

他们垂眸对视,她的睫毛轻微颤动。

“那句话…还算数吗……”沙哑轻弱的话语此刻异常醒目。

深邃蓝眸浸入一片漆暗幽海,深浓眼底,有一点沉郁缓慢涌动。

有簇焰火,轻微又细小地,焚燃着。

“当然。”他浅浅地笑了。

那厢秋水注满了红色双眸,闪烁着波波明耀光泽。

艳炟拼尽力气支起身子,展开双肢奋力扑向他,被他抱了个满

怀。

手臂自然圈住他的脖颈,她把脑袋埋起来,闷声道:“烦死了,

你怎么现在才说啊……”

藏匿其中的小委屈被他听得一清二楚,樱空释低低地笑道:“是

我的错,别生气了,啊。”尾音撩人,不经意撩拨她的神经。

艳炟心念一动,借助手臂的力量抬起下巴,俨然一副娇纵模样:

“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啊?”

他摸着胸前这颗温顺的脑袋,皱眉装得一脸茫然:“忘了什么?”

眼看艳炟气不打一处来,樱空释才故作恍悟道:“那个没做完的

任务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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紧接他便愉悦扬唇,偏起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。

这下艳炟算是看出来樱空释在逗她玩儿了,她没好气地伸出手

指戳了戳他的胸膛:“你说你,怎么老是整有的没的,一点也不像你!”

樱空释顺势溜进指缝与她十指相扣,侧过脸对着那张不停开合

的红唇吻了下去,动作一气呵成。

“唔——”艳炟还想说些什么,便被封住了嘴。一开始下意识抵住

他的胸膛,后来在他的柔情攻势下,由木然转为迎合。

两人都是第一次,无甚多技巧可言,最多只是咬咬对方的嘴唇,

没多久便分开了。

“我…我都还没准备好……”艳炟脸蛋嫣红地瞪视着,小声嗔怪道。

“若有下次,我会提前知会你一声。”当事人一派随意淡然的语

调。

“……”樱空释怎么变成这样了?

“你——”她目瞪口呆,“你该不是中了什么邪灵幻术吧?”

“嗯?”这声简单的疑问透露着浓浓的威胁意味。

“反正你以前,要不就是把背影留给我……”艳炟细声嘟囔着,期

间余光时不时瞄向他,“要不就是冷脸相对,没几句好话……”

说者无意听者有心,樱空释勾唇的弧度逐渐消失,最后抿成一

条线。

“我——”他像被扼住了喉咙,想向她坦白,却不知从何解释起。

然而转瞬间,艳炟展开和悦笑颜:“但是没有关系,我相信你有

自己不得已的苦衷,所以我原谅你了。”

她圈着他,靠在他身上静静聆听他身体的脉动,感叹时间总算

没有辜负她,成全了她的盼望。

樱空释双臂越发收紧,将她牢牢拥入怀中不愿放手,继而深深

地埋首在她肩处。

艳炟眼眸晶莹湿润,硬生生含着泪水不让它滑落,她努力使自

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缓自然:“那么久过去了,没想到我还是这么喜欢

你。”

空气沉默的时间并不长,她的眼泪终究坠下,于无言打破之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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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回答是——”

“我喜欢你,由始至终。”此言宛若世间绝美讴歌,吟诵着心间

繁盛绽放的绚丽烟火。

你曾经问我,我喜欢过你吗。

是啊,我喜欢你,早已开始,还未结束。

他知道她在颤抖,她在哭泣。心疼之余,又庆幸他没有错失机

会,终于剥开心脏赤裸裸地诉说出他的秘密。那个妄想随时光碎沙

流逝,渐渐走失的古老秘密。

曾经时机未到,他不想耽误她。如今岁月成熟,他想好好珍惜

她。

耀月星夜冷冷清清,卸不去一室温情脉脉。

次日,岚裳和烁罡两人醒来,听闻艳炟已醒的消息,便步履匆

忙地赶来。

“艳炟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?要不然让幻愈师给你检查一

遍吧?……”一见着妹妹,烁罡便扶着她的肩,喋喋不休地抛出各式

盘问。

艳炟满脸无奈,又不好挣脱开,只得安抚道:“我现在好多了,

你别紧张。”

“醒过来就好。”这时岚裳微笑地上前解救了她,“我刚刚吩咐侍

女备好了膳食,你几天没吃东西了,身体会受不住的。”

她朝岚裳投去感激的目光,回应柔软许多:“谢谢你,岚裳,这

几天劳烦你了。”

“举手之劳罢了。”岚裳抿笑摇首,“你昏迷的那段时间呀,他们

可都快急疯了,尤其是樱空释,每天守在你床边,好几日没合眼了。”

说完她暗中给那人递了个打趣的眼色。

收到心上人心疼又责备的眼神,樱空释心里丝丝泛甜,面上却

不露声色地给岚裳一记警告。

岚裳心里翻了个白眼,她这是为他创造机会好吗,真是好心没

好报。

几人一起用过膳食,烁罡便率先提出返程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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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艳炟已经醒了,那我们就不好再打扰你了。”

“这……”岚裳一时语塞,算不准那位是如何想的。她第一时间看

向樱空释,对方低垂着眼帘,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。

按理说,该商量的已经商量完了,这下各自离开是无可厚非的

事。

“如此便好,我差人去准备一下。”未等她吩咐下去,便被截了

话。

“不如就让艳炟在这里安养一段时间吧。”樱空释出面制止道,“人

鱼族环境甚佳,而且有岚裳帮忙照看着,出了事找我也方便,你觉

得呢?”他把问题抛给了岚裳。

艳炟全程一言不发,直到樱空释说出这番话,她才有了反应。

看好戏的岚裳倒是情愿同意,一来她不介意帮他一把,二来还

能卖他一个人情,一石二鸟的好事何乐不为。

“樱空释说得没错,这里很适合安养,加上我素日一个人寂寞了

点,正好艳炟能给我做个伴。”岚裳接过话茬,话说得漂亮。

烁罡迟疑地把目光投向妹妹,希望得到些意见。

“就按他们说的办吧。”艳炟毫不犹豫偏向樱空释,“反正我回到

火族也是一个人呆着,在这好歹有个伴。”

着实无奈,烁罡只好答应她,于落日沉西之前独自返程了。

待船只无影可寻,艳炟便转身赴入樱空释的怀抱,后者纵容地

圈住了她。

“怎么了?”怀中人含笑注视着他,他不禁询问出声。

“这就是你的目的吧。”艳炟信誓旦旦的模样娇俏得意,“话说的

好听,不就是想整日见到我嘛。”

樱空释轻点她的脑袋:“古灵精怪。”

正值黄昏落幕之际,漫天薄雾蜿蜒缭绕,遥望似或怒奔天际,

橘光云海浮挂云端,为他们镀上一层缥茫流金,明晃晃拉长了二人

的影子。

这一幕自然而然落到了身后一块儿送行的岚裳眼里,她抱臂欣

赏,不禁莞尔:“看来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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语毕,岚裳不再停留,曳裙离去。

在她身影背后,高大的影子亲吻了他的心上人。

唇齿相依,津液交换,舌尖彷若黄昏迟暮下肆意纷飞的浮尘,

逐舞嬉戏,柔情万种。心跳激烈撞击胸腔,蔓延至整个感官世界。

旖旎盘旋,迷朦又美妙。

#

艳炟在人鱼族有一段日子了。

偶尔与岚裳喝酒闲聊,没事学学女红,时常同樱空释来一场花

林私会,日子过得很是滋润。

“你们最近过得很幸福啊。”

“还好吧。”面对岚裳的调侃,艳炟嘴边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。

随即艳炟想起了那天昏倒的事:“对了,你还记得我晕倒那天,

幻愈师说了什么吗?”

她一直觉得这事有点蹊跷。艳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樱空释,但

每次都被他糊弄过去,久而久之,她便没再追问了。

艳炟寻思自身近来发生的事,越想越不对劲。且不说晕厥相隔

的时间急剧缩小,先前烁罡说是药性相冲所导致的时候,她还在继

续喝药,反观这次醒后,她再也没有碰过汤药了,他们的意思是她

已经不必再靠汤药补身了,很明显这个解释并不能说服她。

再来,她发觉她的元气在逐步流失,这个认知让她很慌张。

神族若是没了元气,后果不堪设想。因此现在趁着樱空释不在,

她得好探探虚实。

“不要糊弄我,我只想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”艳炟表

情坚定。

岚裳淡定得找不出破绽:“你想多了,哪儿有什么事,只不过你

之前受了幻术重击,差点伤及根本,所以恢复起来才比常人要痛苦

许多。”

“你知道,神族一旦元气尽失,会如何吗?”艳炟那双赤色眼眸

黯淡些许。

“……元神烬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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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为什么我的元气在不断流失?”

这句话总算把岚裳问住了,她的面容有了波动,咬着唇欲言又

止。

“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,告诉我吧,岚裳。”轻语入耳,隐约可

闻的哀求触碰到岚裳心底那片柔软。

她重重叹了口气,心软之下打破了之前默认的约定,娓娓道出

所有事情。

在她看来,艳炟是最有权力知晓真相的,同时也会是最受折磨

的那个人。

现在所拥有的一切,捡来的性命、唯一的亲缘和那场最为美好

的爱恋,在不久的将来会湮灭成灰烟,消失在她的世界里。

而她,将不再醒来。

艳炟俯趴于桌上,隐晦溢出的呜咽声不断渲染着哀伤,身子颤

抖得令人心疼。

岚裳看得眼眶微湿,不忘轻柔地抚着她的背脊,无声地给予她

安慰。

“不要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。”几乎不成调的颤音尽全力拼凑

成完整一句话。

“好。”岚裳一口答应下来。

半晌,艳炟努力稳定好情绪,擦干泪坐起身道:“谢谢你肯告诉

我。”刚哭过的鼻音惹人怜爱。

“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地,没有遗憾地过完最后这段日子。”岚

裳诚恳地看着她。

气氛莫名瞬间静默凝固,艳炟沉默不语。

这情形落入眼里,岚裳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,她或许就

不应该告诉她。

艳炟极力掩饰好心绪,须臾绽放的笑颜,看上去毫无瑕疵:“我

会的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,霎时间亭子里的伤感气息便驱散了许些。

岚裳瞧着艳炟并无多异样的模样,内心那块石头算是稳稳落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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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。

“怎么哭了?”一道声音毫无预兆地横插进来。

艳炟吓得一抖,心惊方才的谈话被他尽数听了去。她僵着身子,

有些手足无措。

这会儿岚裳突然笑道:“都是我多嘴,凑巧跟艳炟聊了下当年你

把她抱回刃雪城疗伤的事,害得她听哭了。”

樱空释从背后环着艳炟,柔声慰藉道:“以后不许再哭了,看你

眼睛都哭肿了。”

艳炟抱紧他的腰身,吸了吸鼻子,仰头粲然一笑:“我很高兴,

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。”

原来,她还欠他一条命。

“艳炟,你从来都不亏欠我什么。”樱空释一眼看穿她所想,指

尖轻梳她的发丝,淡然低语。

艳炟没有回应,而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。

岁时闲记

壹 记初见

黎华在过 100 岁生辰的时候,因着冰族礼法,未到成年大办

之际,冰王只邀了些许亲友前来共度家宴。

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叔父,三界唯一的真神,威名震盛的

冰焰神主樱空释。

彼时他正缠着人鱼圣尊给他讲些人间凡尘的趣事,还未说完

几桩,黎华便感觉到有股强大的灵力由远而近。旁边的圣尊忽然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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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声,他抬头望去,只见父王携了一人走进宫殿。

来者一身银纹素衣,丰神俊朗,白发随行翩纷霏动,黎华好

奇地打量着,不知其为何人。

他偷偷压声问圣尊:“和我父王一同进来的人是谁?”

圣尊告诉他,这是他的叔父樱空释。

“那为何我从没见过他?”黎华疑惑道。此时父王二人已走

近宴桌,向在座众人打了声招呼。

“岚裳。”父王颔首笑道,一旁的叔父不曾说话,只点头示

意。

圣尊随意摆了摆手,当做回应,接着便凑过来跟他咬耳朵:

“他常行走在外,游历三界,你出生时他曾来看过你的。”

黎华一面听着,探究的视线不经意与那双蓝眸撞上,心下顿

时一跳。

“这是黎华吧。”叔父朝他温和一笑,似乎对他的窥视毫不

介意,还夸他长大了不少。纵使黎华已被密立为储君,眼下却仍是

孩子心性,被长辈赞赏一番便能高兴好久,如此一来,叔侄间初见

时那几分疏离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。

席间,父王为叔父倒了杯清酒,笑道:“早知你要来,前几

日我特从火族边境给你带了几壶酒,尝尝如何?”

叔父执杯的动作一顿,继而面色如常,将酒饮尽,毕了只说

了二字:“很好。”

“如此,剩下那几壶就全数归你了。”父王很高兴,忙吩咐

侍女将酒送到幻影天安置,叔父为此笑意盈盈地道了谢。

酒过几巡,宴近尾声,在座首领皆挂心着族内事务,不久便

离座告辞了;母后则说去备些糕点,仅留他们三人在席。恐怕因为

叔父难得回来,兄弟二人该有许多话要说,黎华颇为懂事,离席来

到了露台边,百无聊赖地练习幻术,可毕竟距离不远,细细听去,

他们的絮语聊谈都能清晰入耳。

“前些日子我曾去拜访了星旧,他告诉我幻雪神山的天宫里

有本封尘千年的古书,里面记载着三界以外最神秘的神物,也就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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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寻找已久的赤凝莲。”父王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据说它生长在三界

以外的空间,比隐莲更加神秘莫测。”

“释,它很危险。”黎华好像听见了父王的叹息。

周遭氛围寂静了下来。

片刻,叔父道:“我知道。”

不知为何,黎华听着其中竟有些许难察的无奈。

“那你能跟哥说说,为什么吗?”

“为什么就一定要找到它?”

这回比方才的沉默更为悠长,久到黎华甚至以为叔父已经起

身离开了,但他知道,这不过是错觉罢了。

最终,凝结消融,时间回暖。

“我只是想见一个人。”

黎华觉得,叔父一定很想念那个人,才会如同稚子那般,纵

使旁人万般劝说,却仍不愿放开怀中的宝藏。

“一个故人。”他道。

贰 记成年

时间过得远比想象中的快。

今日是我一百三十岁生辰,王室依礼法为我举行成人礼。这

场生辰宴准备得很隆重盛大,不失我这个冰族王子该有的排场,且

照七圣者的说法,父王届时会正式向三界宣告我作为储君的身份。

不过母后似乎比我还紧张,怕到点找不着人,特来勒令我今

日不许乱跑,还让侍女们守在门口,我对此纳闷不已,所幸母后留

了件新缝制好的礼服供我捣腾,倒也很打发时间。

圣尊进来的时候我终于把礼服给穿好了,她左右端详了一番,

说瞧着我确实有了储君的样子,我去照了照镜子,对此表示赞同。

话说回来,圣尊其实很少来我的寝宫做客,我对她突然驾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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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困惑:“岚姨,你怎么来了?”

“怎么?怕我是你母亲派来的?”圣尊戏谑地看着我。实话

说我确实这么想过,但她这番动作看着又不太像,毕竟以母后的性

格定是会亲自前来的。

圣尊见我纠结,也没卖关子:“来带你出去玩啊,去不去?”

我承认我心动了,但顾及母后的命令,我有点犹豫:“可母

后不许我乱跑……”

大抵是看我顾虑甚重,圣尊跟我说其实是父王拜托她来的,

据说当年父王在参加成年礼之前,曾与叔父一起在雪雾森林畅意游

玩,如今他也希望我能不受拘束,那般快乐而自由。

我答应了圣尊的邀请,因为有父王的支援,她顺利将我带出

了寝宫。我们下到城内逛了逛,没多久又折返回王宫。

“我看那小姑娘还挺不错啊。”圣尊走在我身旁,打趣道。

我不太想说话,想我堂堂冰族储君竟被当街调戏,还被圣尊

看了笑话,实属丢脸。这时我目光一扫,王宫平台之下剑光缭乱,

隐约有熟悉的身影穿梭其中,当即转移了话题:“岚姨,那下边好像

是叔父?”

圣尊仔细看了看,应了声是。

先前听闻过叔父剑法无双,我自想观摩一番,便打定主意拽

着圣尊往那儿而去。

冰地上凛光波动,剑气翩若游龙,我在旁看得惊叹连连。叔

父似乎察觉到我们的气息,瞬息变幻了招式,侧身挽了个剑花作收

尾,便闪身来到我们面前。

“叔父的剑法果真名不虚传,惊艳无双!”我手掌都拍红了。

“自然比不上你父亲的剑法。”叔父对我笑了笑,转而才看

向圣尊,“岚裳,正好你来,我有件事想问你。”

圣尊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,摇了摇头:“我可帮不了你。”

叔父凝眉问道:“但我追踪到赤凝莲的那一丝气息,确实就

在无尽海深处,靠近你们人鱼族附近的地方。”

“这种圣物,向来追踪讲易,真身难寻。”圣尊叹了叹气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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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时那里的确有股强大的空间波动,但是等我赶到时,已经只剩

下微弱的灵力残余了,连赤凝莲的影子都没见到。”

“你也别太灰心,三界之大,或许还有机会的。”

圣尊宽慰的话语似乎不起作用,看着叔父怀了希望又破灭的

样子,我知道他很难过。虽然我对那劳什子赤凝莲了解不甚多,然

而这等神物却让叔父苦觅许久,想必对他来说定是很重要的。

我所能帮的不多,也只祈愿叔父能早日寻到赤凝莲,望下次

再见之时,他已圆满心结。

叁 记灯节

早闻叔父从北荒返来,我陪笠禾采完珍珠,就急忙跑回了刃

雪城。距上次相见已过了二十年,期间经常从各处听到他周游三界

的事迹,相比这些,我更盼他心愿已结。

从小父王便说我心思聪慧,而今见到叔父,我开始讨厌这个

说法。尽管叔父面上没有表现,我却看得出,他的奔波远未到尽头。

分别前夕,父王收到梦主传来的急报,四方梦源遭上古凶兽

盗取,以梦为引,大肆困魂而食,如此下去恐扰三界生灵不得安宁。

恰逢叔父将游历至寻梦族,为替兄分忧,便揽下了这桩事。关于寻

梦族,我只余少时模糊的记忆,这厢突生异想念着那里的风光,就

去求了父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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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叔父并不同意,幸得父王从中斡旋,第二日我和笠禾得

以跟着叔父一路同行。

说起笠禾,她就是我成年礼那日当街调戏我的姑娘。后来我

才知晓遇见我时她本是火族族民,没想到在返航途中遇难昏迷,好

在为路过的圣尊所救,现被她当作亲女儿来养育,细想也算是半个

公主罢。

当然,圣尊没少拿往事打趣我,还总问我和笠禾的感情发展

得如何,我当即如实相告说我们最多只是朋友之交,圣尊听完笑了

笑,似惋叹似感慨,悠悠道了一句真像啊。

我问她像什么,她又答记不清了。

有叔父在侧,我们很快来到寻梦族领地。

大概是白天的缘故,城内街道空无一人,叔父说寻梦族人昼

伏夜出,是以星辰作日光的夜之城。日升而息,日落而作,我暗道

这光景在三界中倒是别有风味。

梦主闻声而来,把我们请到了皇宫里。叔父先将我们安顿好,

特意嘱咐我们不可在此随意乱跑,便与梦主一同外出,许是收拾那

凶兽去了。

我和笠禾在屋内委实无聊得紧,想到随行带的几本卷籍,最

终相互商量了会儿,选择了看书。那几本卷籍多是圣尊从凡间带回

来的话本,我们趴在榻边共同翻阅着凡人的情爱故事,颇有逸致。

“为什么凡间的本子里大多都爱写轮回转世,亦或再续前缘

呢?”笠禾支着脑袋,翻过一页话本。

“因为世人皆讲究长相厮守吧。”我以前便从圣尊那儿听遍

了无数关乎爱恨情仇的故事,也问过很多在她看来非常天真的问题,

自然对笠禾的疑问不以为意。

“愿能岁岁长相见,得以白头又百年,对他们来说是很美好

的一件事。”

“那神族也会吗?”

我怔了怔,莫名想到了那株至今无缘一见的神物。

“当然。”我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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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神也是希望有轮回的。”

叔父回来的时候,夜幕将临。

进屋后聊了几句,见他一身适意,全然和离开时的面貌不同

了,必是凶兽已除,心情大悦吧。

今夜上元巧逢星轨公主一百岁诞辰,回廊间步伐来去匆忙,

我瞧着那阵仗,像极了我成年礼那年的王宫,叔父说他向来不喜这

种场合,念及我和笠禾鲜少来此,怕待在屋里无聊了,决定领我们

出宫游玩。

元夕佳节,灯火煌煌。

街巷笼火高挂,摊贩叫卖繁华不绝,孩童的嬉笑声陷在烟火

嘈杂中,伴着人影憧憧,奏起月夜热闹非凡的气息,恰似天上人间。

笠禾兴奋地拉着我左瞧右看,我努力护着手里的糖人,随她挤

在流窜的人堆里。

“姑奶奶你慢点行不行!”我没好气道,转念猛地想起了随

行的叔父,便急忙回过头去,待目光寻到他跟在身后几尺开外,方

才松了口气。

我们又逛了会儿,不时便觉得有点累了,叔父见状,在路边

的摊子点了几碗热腾腾的元宵,唤我们坐下歇歇脚。

白胖软糯的团子躺在瓷碗里,可爱得很。笠禾在旁边捧着碗

吃起来,偶尔似被烫到了,张嘴呵着气,见她吃得这样香,我也咬

了一颗尝了尝味道,确实好极了。

碗里的热气蒸腾而起,飘散于空中,我有所感应地抬头望向

对面,叔父光坐着没有动作,雾气袅然间朦胧了他的容颜,隐约只

窥见几分黯淡的色彩。

“叔父,你怎么不吃?”我小声地问道。

叔父如梦初醒,扬起浅淡的笑意:“只是偶然想起了一个故

人,曾坐在这里饮过酒。”

“能让叔父念起的,想来那时也像这般好时日吧。”我感慨

地说。

他轻轻应了声,遥望着皇宫的方向,“不知星轨可还安好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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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听到这句话,猜觉叔父似对星轨公主有意,心中如此想着,

余光扫不经意至街头,竟发现了梦主的身影。

在我讶异的目光下,他走了过来。

“释王子。”他向叔父行了一礼,随后又向我行礼。

叔父颔首:“如今尚早,我原以为你应该还在皇宫里庆祝寿

辰,能在这里遇见倒是意外了。”

梦主笑了笑:“星轨今日气色不错,她想出来走走,就由着

她了。”

话刚说完,有位粉衣少女从远处奔来,笑意盈盈地挽住了梦

主,简单朝我们行了礼,便随梦主告辞离去了。

叔父望着她的背影,怔然片刻。

“叔父?”我小心翼翼地轻唤道。

他霎时回过神来,眼底的光渐渐熄灭,垂眸自嘲了一句,“是

我记错了。”

我好奇记错了什么,叔父不愿多言,他终于低下首,咬了第

一口圆子,芝麻黑的馅缓慢流溢出来,如同话中深埋的心事,甜且

苦。

“往事罢了。”

肆 记春光

笠禾风风火火地闯进书房。

“黎华!黎华!!”

“……”不知是什么风又把她吹来了,我暗想。

“黎华你好慢呐,我都快把刃雪城逛完三圈了,你怎么还没

批完这堆破奏折……”这小妮子趴在桌案边,不住哀嚎着。

自我承了父业,这两百年来我的忍耐力长进了不少,因为已

相处多年,深知笠禾闹腾的性格,我视若无睹地批阅着奏卷。果不

其然,笠禾慢慢就住了嘴,幽怨地盯着我。

我一向受不了她这种目光,只好叹气道:“……到底有什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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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?”

“你忘了今天要到凡间陪先冰王去祭拜你母后了吗?”

我揉了揉眉心,这我倒真的差点就忘了。

近来政务繁多,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旁的事,连笠禾前几次

来找我都腾不出时间,如今连约好的日子都记不住了。

思量半晌,我将手里的奏卷放下,瞥了眼边上怨气冲天的笠

禾,施术换了身简素衣裳,便拖着她闪移至凡间。

两百年前父王退位后,和母后来到凡间生活。起初我不解,

为何偏偏是凡间,后来有一天我难得有幸见到叔父,问出这个困惑

我多年的问题,他沉默了良久,说这是父王迟来的自由。

我仍然不解,但我不会再问了。

正如我不会问他是否已与那位故人重逢再见。

人生总要留些遗憾,不管悬念深浅,才算得上圆满。

父王逝世的那年,凡间春光正好。

我趁政务清闲之际,带着妻儿来陪父王聊聊天。适逢叔父游

历归来,我在不远处看去,白衣轻扬,风姿迢迢,恍惚间我似乎望

见了少年绮梦中那般初见的模样。

他脸上漾着温和的笑意,和以往我瞧过的任何神采都不同,

多了几分真正的轻松和惬意。

与兄弟相比,父王虽不复年轻,但多年再见,该有的熟稔仍

旧没有丝毫变化。

“释,你来啦。”

父王说他有点累了,便躺到旁侧去休息,指使着刚踏进院子

的弟弟帮他下完这局棋。叔父依言坐下,执棋与我手谈了几局。

我自知棋技不敌,满盘皆输亦不显恼。

新局初始,碧玉棋盘上落子对弈,偶有柔风吹拂,樱色花瓣

簌簌纷落,一旁老旧的摇椅吱哑作响,伴着落叶飘至那头,笠禾正

抱着孩子读那新买的话本,真是美好的光景啊。

父王大约有些困顿,声音比刚刚轻了不少。

“释,刚才你替我下的那局如何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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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赢了。”

叔父神色平和,如寻常事般答道,父王听后却笑了,当真像

自己赢了那样高兴。

细风扫茂叶,日光细碎惊艳。

“我记起来,那日你说你想见一个人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见到她了吗?”父王又问。

“……见到了。”

父王满足地笑了笑,安静了一会,好似睡着了。

“释,好像有人在敲门。”

他的声音轻得如喃语。

门开了。

“是谁?”父王努力睁开眼缝,我猜他是想看一看来者,不

过也许是因为他太困了,还没等到回答,便慢慢阖上了眼。

我知道,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。

“哥,是梨落。”

叔父低低答道,声音微颤。

有泪滴落棋盘之上,水花触溅而碎,我茫然地看向院门处—

那里空无一人。

从那以后,我几乎没再见到过叔父了,这间院子也随着父王

的逝世而彻底废弃下来。

我偶尔还会去看看,院里那盘棋局如故,遥想当年还未分出

胜负,我看了很多遍,而今依旧看不出谁输谁赢。自后观棋揣摩倒

甚可消磨些时日,只是好景不长,某年凡间连降数日暴雨,那处院

子受洪灾牵连,尽数被淹毁干净。

听闻此事,我只道了声惋惜,总归天命如此,想来浮生闲算

诸多事,观局数遍,至今感悟良多,胜负与否于我来说便也没那么

重要了。

神族的一生其实不算漫长,回想过往皆是幸福圆满,已是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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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。意识昏沉之际,我突然冒出了久违的好奇心,不知那年春光时

节,父王又生过何种感想。

想到这,我又忆起了一些往事。

也不知叔父何时才能再回来一趟呢。

唉,这个悬念留得够久的了,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。

你见到她了吗?

“下雨了。”

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,艳炟在睡意朦胧间,听到雨落的声音。

她向身后窝了窝,挤进樱空释的怀里,樱空释环抱着她,轻拍

着哄她入眠。

有人说,雨打芭蕉淅淅沥沥,无端让人感伤,院里没有种芭蕉,

只有成片的樱花林终年不败。连续不断的雨声渐渐形成白噪音,酝

酿睡意。

伴雨声入眠,艳炟梦见了好久好久以前,那时候她还很小,火

族尚武,她又要强,哥哥和士兵们进行什么样的训练,她就进行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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么样的训练。好辛苦,真的好辛苦,但她从不后悔,从不偷懒。她

不想被哥哥们看不起,不想让父王失望。只是艳炟毕竟也是小孩子,

虽然不会偷懒,但总还是期盼着不用训练的日子。

下雨天就是这样的日子,火族位处烈焰之地,气候极度干燥,

却偏偏会有下雨的天气。火族历史记载,每过几万年,火族还会降

雪,只是艳炟从没有见过,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。下雨的时候,火

族王室要祭告先祖,巡视族民。于是对小公主艳炟来说,下雨等于

不训练,等于可以出去游玩。于是艳炟越来越期盼下雨天。

也有时候,父王带她出席各族宴会,艳炟心思纯净,见到美丽

的事物也都真诚赞美。但她知道,各族的公主王子都不大喜欢她,

一半因为火族霸道蛮横,一半因为她不懂交往,不知礼数。

她也曾委屈忧伤,她没有朋友,火族的教育里,只有尊卑,只

有敌人。在某一个雨天,她遇见了一只鸟,它的羽毛被雨水打湿,

是不愿再飞起的模样,艳炟很喜欢它骄傲的样子,把它带了回去,

取名鹏鹏。服侍她的婢女告诉她,这是霰雪鸟,是无妄海另一边的

生物。

无妄海的另一边。

艳炟在火族的典籍中见过描述,那是冰族的领地,有一座名为

刃雪的城市,那里是冰雪的天地,白色和空旷是主调,那里常常下

雨,降雪更是稀松平常。那里的人美丽冷漠,善变虚伪。冰族与火

族永不相容,是永远的敌人。

艳炟心里其实是怀疑的,她想,鹏鹏这么漂亮,它的家也一定

很美。

鹏鹏失踪了,艳炟无法得知它是厌倦了被圈养的生活,自己离

开了。还是被哥哥们抓走痛下杀手。她很难过,但是没有哭。

火族最小的公主大病了一场,终日沉眠,仿佛坠入梦魇。她满

头大汗,极不安稳,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,若是有人愿意凑过去听,

就能听到她在念

“雨。”

就是在这次病中,艳炟第一次看见雪,她昏沉了几日,突然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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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夜里清醒过来,她听见窗外传来“簌簌”的声音,她披衣而起,

走到窗边向外看去,地上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了。还在落雪,艳炟

倚在窗边,看雪花慢慢落下,推开窗,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香气

传来。她伸出手接到了雪,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,冰凉的,温

柔的。

雪下了一夜,艳炟也在窗边站了一夜,她安静地看着雪落下,

什么都不去想,什么都不去责怪。

第二天听人说,冰族昨夜新诞生了一位小王子。

艳炟的病好了,就继续投入训练,她不再期待下雨天。

片刻的欢愉带给她是更难忍受的漫长忧伤。

后来火族起兵,踏入刃雪城,火族变得异常强大,艳炟的长鞭

为替她收割到了曾经她最渴望的东西,父王的重视,哥哥的尊重。

她开心吗?她自然开心,强者为王是永恒的定律。

至于夜深时难以入睡的时刻,没有人会在意。

艳炟记得,某一天她在下雨的夜里醒来,抬头看见凡世的天空

有流星划过。那一晚她罕见得以安眠,第二天,她捡回了躺在湖边

的青年。

再后来,云飞会在下雨的夜晚悄悄为她关窗。

在凡世重活一次,樱空释会在打雷时捂住她的耳朵,下雨时将

伞朝她偏一偏,也能同意每一次下雪时艳炟的彻夜不眠。

樱空释不明白,为什么会有人那样喜欢降雪,每一次下雪,艳

炟都会做出神族最崇高的礼仪感谢雪的降临。那样赤忱,那样欢欣。

后来的后来,一切尘埃落定,在他们的婚礼上,艳炟说,她从

此不再期待降雪了。

“艳炟,醒醒。”

“艳炟?该起床了。”

艳炟睁开眼睛,又听见窗外连绵的雨声。翻了个身,头埋进樱

空释的怀里,手从他手臂下穿过,搂住樱空释的腰。

“我做梦啦……”艳炟喃喃开口。

“梦见了什么?”樱空释微微低头,轻声哄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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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我的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雨……”

“我是你的雨?”

艳炟笑起来,又摇了摇头,头发轻轻扫过樱空释的脖子,痒痒

的。

她将环住他的手臂收紧,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

“不,你是我的雪。”

你是我的失而复得。

也是我的可遇不可求。

“好,我做你的雪。”

牢笼

珠玉脆铛起落,有风起,衣身白裘无声微动。

帘纱薄盈,温柔抚过藏在卧床上的人儿,昧影将遮犹现,平添

了些不可窥视的言意。

纯白冷调交替蔓延,

这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世界。

如今距战争过去已经几年了,延续已久的战争最终以火王的逝

世而彻底宣告结束。

三界安宁,众生祥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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刃雪城像什么都没变,却又有什么变了。

卡索最终获得他想要的自由,与梨落在凡间厮守,而樱空释则

接替了重担,加冕为王。

按照惯例,他娶了人鱼公主为妻,仪式结束后即与新王后分房

而居,这些年来,旁人难免惊其二人相敬如宾,竟是交集甚少。

王宫众对此困惑许久,上下皆议论纷纷,但谣传最广的还是那

段令人唏嘘的旧事。

离冰王寝宫不远处立了座偏殿,那里头沉睡着一位红衣女子,

生得容貌昳丽,据闻他们的王曾同此女有过一段过往。

红衣鲜艳,对冰族神来说尤其刺眼。

不管是何人,一旦听见这个极好辨认的颜色,脑海里最先浮现

的印象,必是几年前被大灭的火族。

战争的最后一天,火王已逝,冰族大军趁机发乱攻入火族领地。

看着火族战士一个个身影倒下,艳炟心中满是悲凉,她紧了紧

手中的鞭子,下一秒也冲入乱战中。

她是火族唯一的女战士,她不能够失败。

认输即是失败!

艳炟战力超群,凭借一己之力使冰族损失大部分战士。

可很快,局面顺势扭转。

卡索和樱空释来了。

刀光剑影中,艳炟努力辨别着樱空释的方向,殊不知下一刻樱

空释便瞬移到她面前挥着剑朝她砍去。

艳炟一惊,迅速抵挡。

樱空释灵力强盛,饶是艳炟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抵挡得住,只

见她的表情越来越吃力,抵挡的屏障隐隐有破碎的迹象。

当屏障破碎,她最终无力倒下。

合眼前,艳炟似乎在模糊中看见了樱空释冷漠到无一丝动容的

面孔。

……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?

顿时疲惫汹涌袭来,艳炟能感觉到力气在逐渐流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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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抵是要死了吧。

终于轮到她吗,她嘲讽地想。

深沉黑暗在艳炟的世界中无尽延伸。

这是哪里?

“你的内心世界。”一道声音回答道。

内心世界?

“为什么这里会如此黑暗?”艳炟有些迷茫。

“你身在火族,这个胜者为王的地方,使你心中的压抑不断堆

积,形成了这个黑暗的内心世界。”那道声音回答了她。

“我的世界那么暗,难道就没有一丝温暖可寻?”艳炟心中莫

名感伤,她不服输是因为不想让父王哥哥们看不起,却好像遗失了

某些东西。

“有。”毫无犹豫的答案。

语毕,一道细微的光芒在不远处出现,渐渐地,光圈越来越大,

冰蓝色的光晕一瞬间扩散,圈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轮廓。

“就是他。”那道声音像是在她耳边响起。

“他就是你生命中难得的温暖。”

温暖?

眼前的轮廓渐渐清晰地映出那个人的面容。

……云飞?

不,是樱空释。

白发飘逸,额前的宝石闪着冰蓝色的光泽,银白衣衬得他越发

俊逸。

艳炟眯了眯眼,不知不觉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
若你一直做那乖巧清丽的云飞该多好,剥下伪装却又为何偏是

天际的冰雪,冷漠孤高,生生印证了她的无心之言,端的是比神还

要高傲几分。

“温暖又如何,最后我们终要兵刃相见。”艳炟眼中的光芒黯淡

地将要熄灭了一般。

“冰与火,注定是宿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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艳炟缓缓睁开眼,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薄纱帐。

这里是……?

她尝试动了动手腕,却牵扯出一片清脆的锁链声。

艳炟瞬间睁大了双眼,不可置信地抬起手,发觉双手分别被铁

链圈住了。

她骤然起身,身上的被褥顺势滑落,尝试着使用幻术弄断铁链,

却发现什么都使不出来,而用手去掰铁链也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。

“来人!快放开本公主!”

艳炟喊了几声仍然无人应答,她冷静下来,开始观察起周围的

环境。

这是……冰族?

冰蓝色的背景,银白的纱帐与被褥无一不在彰显着这里归属的

领地。

不远处的乳白大门豁然开启。

艳炟看过去,只见一道身影逆光而来。

一位侍女托着银盘走了进来,身后的大门又合上了。

她走到床前,弯了弯身子,低头恭敬道:“公主,您醒了,已经

为您准备了膳食,是否现在用膳?”

“你的主人是谁?让他出来见我!”艳炟答非所问,被像奴隶一

样的戴上铁链已经让她的怒火无法抑制喷涌而出。

“主上且在议事,还请公主稍候一番。”说完,侍女又双手呈上

托盘,“公主此时要用膳吗?”

艳炟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精致菜肴,面无表情地斥道:“拿走。”

她想了想,后又紧接了一句,“本公主要休息,没事别打扰本公

主。”

侍女也没劝说让艳炟吃点,只乖巧地应下,便托着原封不动的

银盘悄然退下。

大门再度被关上,殿中恢复寂静。

艳炟缓缓闭上眼,或许一切都是梦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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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望一切都是梦。

不知不觉又睡着了,沉睡中,艳炟隐隐觉得像是有一只手在轻

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,温柔地描绘着她面上的轮廓,这感觉似曾相

识……

长睫轻微抖动,心中翻涌的熟悉感愈演愈烈。

艳炟倏然睁开眼。

睁眼的刹那,仿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,唯有那人的温

度与她的心跳是如此清晰。

抚在脸上的手缓缓收回,那抹轻柔的触感还在艳炟的记忆里挥

之不去。

曾经……她也如是对过樱空释。

白发从肩边悄然滑落,冰蓝色的眼眸一如从前注视着她,可眸

中又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
“是你。”明明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。

艳炟别过脸,不想看见那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脸。

“嗯,是我。”樱空释坐在床沿,身子微微俯下,想必先前的触

感便是他的动作了。

“你什么意思?用铁链把我绑在这里折磨我?樱空释我警告你

快放开我,否则等本公主出去之后杀了你!”艳炟坐起身,视线几乎

与床边人相平。

樱空释轻笑一声,接着站起来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艳炟,“折磨?”

“你觉得,你住在这样的宫殿里是折磨?其他火族俘虏可都在

冰牢内轮刑受苦,那才叫真正的折磨。”

他嘴角微扬,“给你绑上铁链是以免你身存幻术借机逃跑,更何

况,火族大败,你现在——”

“是我的奴隶,给你绑上铁链不是很正常吗?”

“你!”艳炟快气笑了。

以免她逃跑,才怕是真正的原因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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奴隶,这个词如今可真是讽刺啊。

艳炟从未想到这个具有屈辱意义的词,有朝一日也会用在她身

上。

樱空释没再理会她,只对旁侧服守的侍女叮嘱了一句,“看好她。”

临走前他回首看了她一眼,眼眸闪了闪,欲说些什么,但最终

没说出口。

白色身影渐行渐远,大门在他离去后缓缓合上,似牢笼的门关

上了最后一丝光明。

樱空释接到服侍艳炟的侍女的消息,说艳炟已经好多天没有进

食了。

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,而后嘴角弯了弯:“知道了,退下吧。”

以艳炟那样倔强固执的脾性,‘奴隶’这个词想必是委屈她了吧。

其实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何他要将她置于殿内好生养着,而不是

丢入冰牢内受苦。

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怜惜,亦或者……是因为理不清的某种感

情?

从小哥哥就是他生命的全部,就算是长大了,哥哥卡索在他内

心中的地位也无丝毫动摇,只是……在长大后最初的那段时间,与

他相处最多的便是艳炟。

即使她给他吃了梵心果,让他干了坏事,但她还是护着他。

而他在发现他们之间的相似经历后,开始对她有了同类,有了

惺惺相惜的感情。但这种相处与感情还是抵不过哥哥的梦想,在他

心里,哥哥依旧是最重要的,能够让他放弃一切的存在。

一点一滴的磨合与对立,让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。

“早就告诉过你,我是冰族王子樱空释。”

当一切欺骗暴露在阳光下,顷刻心中的火苗化为乌有,只留下

不可置信与满心的伤害。

宿命,天已注定。

樱空释再次来到这个宫殿时,艳炟刚醒来。

“听说你已经好多天没进食了,怎么了?闹脾气?”他走到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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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,抬手撩开纱帘,语气温和地问道。

这段时间因绝食而致,艳炟的面色憔悴了不少,唇色淡了许多,

再也无往日威风傲气的形象。

艳炟没有理会他的话,眼眸直直盯着纱帐的顶端,闭嘴不语。

“多少要吃些,就算是神也会受不住的。”

语毕,他抬手打了个手势,一旁的侍女立刻会意地上前将碗勺

放入樱空释手中。

樱空释用银勺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吹了几下,几丝若有若无的

热气腾然升起,然后他把银勺伸近到艳炟嘴边。

艳炟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,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银勺

似的。

而樱空释也一并维持着递喂的姿势不动。

双方谁也不让谁,空气一时间凝固起来。

良久,艳炟终于说出了在樱空释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,打破了

这种形如冰封的氛围。

“拿开。”

他的手微微收了一些,不语却又往前递至艳炟嘴边。

“都说了拿开没听到吗!”艳炟猛地坐起身瞪着他,声音拔高道。

樱空释站起身,俯视着她,神情与他告知他是冰族王子那时那

么神似:“你吃不吃?”

“吃,我喂你。不吃——”

“我灌到你吃为止。”

艳炟没有应他,只是凝视着他,眸中似含了数不尽的哀伤。

“不回答?”

下一秒他就端着碗,一手捏住她的下巴,将碗中的汤汁灌了下

去。

艳炟来不及抵抗,只好无意识地吞咽着汤汁,恍惚间像是回到

了从前,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人,只是位置发生了转变。

过程中不小心呛了一口,汤汁撒了一些在被单上,艳炟咳得不

停,樱空释连忙放下碗勺,在艳炟背上轻拍着,想减缓她的痛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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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樱空释。”

艳炟突然抬起头,红眸因呛到而蒙上一层水雾,“你恨我吗?”

若不恨她为何要这样对她?

“你是不是因为曾经做过我的奴隶所以这么恨我?恨我会让你

为子民所知,他们的冰王竟做过火族的奴隶?”

樱空释,告诉她,告诉她答案。

艳炟躺在床上,被褥已经换过了。

不远处的大门又已紧紧闭着,唯恐会泄入哪怕是一丝光线。

待的越久越是觉得,这座华美的小宫殿像是一座精心铸造的牢

笼,她就是笼中的鸟儿,看似过着惬意悠闲的生活,实则宛如折翼

般失去了翱翔的自由。

她被囚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,除了樱空释怕是谁也不知晓了。

只有她一人独处在这个密封的世界里,别无他人,让她莫名感

到压抑。

艳炟想起了从前。

往昔记忆中的火族公主,恣意张扬,是那样鲜活。如今时过境

迁,脉搏火光渐灭,又怎可与之相比,她想,余下那丝丝微弱的余

晖,便是她最后努力吊着的那一口气。

可能怎么办呢,即便如此,她都还爱着他。

爱到这般难过,也不忍逃离。

自那日灌喂后,艳炟开始进食了。

她的锁链也一天天被加长了,如今能够延至到殿内的任何一个

角落。

樱空释在空闲时会来看她,她也曾试着提及想出去走走,却被

果断地否决了,安慰她说在殿内也可以活动。

艳炟问了他一句:这一样吗?樱空释,你是不是太自私了?

樱空释默然。

自私?把她关在这里确实是因为私心,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,

不管用任何方法只为达到目的心机主义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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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终他还是没有说话,闪瞬离开。

酸涩一点一点涌上心头,艳炟闭上眼,试图把快要溢出的泪水

锁起来。

扪心自问,这还算爱吗?

因樱空释的命令,守卫都严密守着门口。

这次又是她妥协了——艳炟苦涩地想。

再也没有下次了,她告诉自己,长吁了一口气,手覆上胸口,

似要给自己的心多一些坚定的力量。

这天殿内只有她一人,她正尝试下地走走,可能在床上躺久了,

双腿再回到地面上竟有些发软。

走了一会,艳炟正想回床休息,大门却忽然打开了,她习惯性

地挺直腰板,下巴微微扬起,把自己伪装成那个傲气自信的火族公

主。

见到预料之外的人,艳炟转身移着小步走回床边,低身坐下后,

才缓缓开口:“是你啊。”

来人铺散如花的银白华袍随之曳动,她慢悠悠走近艳炟身前,

语气轻快打趣道,“樱空释这家伙藏得可真严,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偷

溜进来的呢。”

细腻的嗓音,精美的华冠,都明晰了此人令她熟悉透顶的身份。

艳炟不置可否,冷哼一声,“要是你还有力气的话不妨想想怎么

把我弄出去。”

转世后的岚裳,即离镜王后撇了撇嘴,“要是有办法我早就把你

弄出去了,何必现在才找机会偷溜进来看你。”

“那合着你是来看我笑话的?”艳炟躺在柔软的床垫上,阖上

眼懒懒地呛了她一句,“我现在使不出幻术了,像个废人一样被关在

这里,敢问您满意了吗?”

艳炟无畏无惧,对于面前这个人毫无防备,她心知肚明,毕竟

如今自己对上离镜是没有胜算可言的。

离镜噎了噎,片刻后才开口说道:“如果我说,我有办法可以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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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逃出去呢?”

艳炟倏然睁开眼,眼神似刀锋般朝她扫去。

“你的选择是什么?逃离,亦或者是——”

“聪明人不说暗话,条件呢?”

艳炟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。

“果然如传闻所言,火族唯一的女战士直爽果断。”离镜拍了拍

手,转身在殿内走了一圈,“不管你信不信,没有条件。”

艳炟嗤笑了一声。

“我只是不想再有人为了爱情而失去自我,我帮你,仅此而已。”

离镜出神地看着殿内某一处冰雕灯饰。

没有人接话,两个人都沉默不语,各怀心思。

良久,久到仿佛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,艳炟才开口应道:“时间。”

离镜笑了笑:“十几日后便是大典,那时几乎各界的首领和使者

都会来参加,这边只会留几个侍仆看守,到时我与你里应外合,斗

篷与衣袍我会为你备好,你只管逃出刃雪城,直到边界峰之前千万

不要停下来。”

突然她感应到了有人正朝这边走来:“应是侍仆回来了,我嘱咐

你的事千万记得。”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。

等待须臾,大门就打开了,贴身服侍艳炟的侍女端着托盘走进

来,恭敬道:“公主,该进膳了。”

比平常晚了些,大概是离镜做了什么手脚。

任由侍女布置餐台,艳炟陷入沉思。

既然自己已经做了选择,恰好有个帮手里应外合,那么不如放

手一搏。曾经她没有想要逃离的想法,可囚禁的时间越久,最初的

耐心就会被一点一点地消磨掉。

樱空释经常会来看她,甚至会带些稀有的玩意给她,有时她也

搞不清他的想法了。

曾经那么冷若冰霜,如今又何必温柔似水呢。

爱情应该是互相尊重,就算现在再护着她宠着她,囚禁也算爱?

这应该是种变态的爱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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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累了,她已经开始承受不起这宛如千斤沉重的怜爱与疼惜。

不知从何时起,她开始郁郁寡欢,身体就算每日进膳也日渐消

瘦,怅然开始出没于眉眼之间,却在面对樱空释时,还装作那副高

傲的样子,掩饰自我唾弃。

当离镜提出可以助她逃离时,她竟有那么一刻的雀跃,明明她

是爱着樱空释的不是吗?

可再爱又如何,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道:答应她!走

吧!逃吧!快逃!

所以最终,她选择与离镜达成交易,逃出刃雪城,这个冰雪铸

造的监狱。

樱空释,她想放手了,你开心吗?

这些天艳炟如往常一样,其他人看不出什么异常,就连樱空释

似乎也丝毫没有察觉。

大典正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,侍仆都忙了不少,期间离镜还来

看了艳炟一次,走前不忘嘱咐她需要注意的地方。

日子越逼近大典,艳炟心中的紧张与不安不知为何日渐加深。

她不断安慰自己一定不会失败的。

因为她再也输不起了。

大典那日,洁白的花瓣似柳絮般漫天飞扬,雪粒一片片纷然点

落,寒气氤氲升起,整个刃雪城万人空巷,子民们都在欢声庆祝。

王宫的正殿内,各族首领和使者先后抵达,互相寒暄。

各种繁缛的礼节与仪式过后,便是上美酒佳肴的环节了。

“战争的胜利为三界带来了和平,愿各族都安宁祥和,愿三界

再无战争!”樱空释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内回响,呈着美酒的

酒杯高举。

各族首领使者面带笑意,纷纷鼓掌,举杯示意。

宴席刚过半,离镜对樱空释耳语了几句便朝席下各人微笑点头,

起身离开了。

此时艳炟正在换上离镜为她准备的衣袍和斗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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